多年以后,再次写综述时,阿司匹林会回想起高雪雅答应投稿让他失眠的那个遥远的夜晚。
研究生入学不久,阿司匹林的导师高雪雅曾让他写一篇综述。从高雪雅所给的题目来看,文献历史囊括四海,并吞八荒,古今上下四十周年。高雪雅亲自嘱咐,让阿司匹林概括这四十年的研究概况,为之综述。
阿司匹林的同一届的学生,如二甲双胍,异烟肼等在开学之前早已进入实验室学习。阿司匹林深感愧疚,在暑假痛痛快快的玩了一个月才收心入学。于是乎,为了不弱于人,阿司匹林给自己定了两个“凡是”标准:
阿司匹林之前没有写过综述,也不知道怎么去写。于是就按照高雪雅所说的,搜索文献,看文献,自己摸着石头过河。幸好本科时期阿司匹林积累了许多阅读外文的经验,并学习了查找文献与管理文献的技能。阿司匹林开始按照高雪雅所说的,使用pubmed和WOS查找相关领域文献。不查不知道,一查吓一跳,该领域研究历史已有至少60余年,远非高雪雅所讲的40年。文献量可达数万篇,别人写过的综述就有几百篇。
阿司匹林虽然没吃过猪肉,但见过猪跑啊。一篇综述,应当是能引领着这个研究领域的潮流,为后来的研究做铺垫。于是阿司匹林将老文献新文献看了又看,想着如何从一个大范围缩小到一个小范围,将旧知识转化为新知识。就好比,结婚年龄——中国人结婚年龄——中国独生子女结婚年龄——中国独生女性结婚年龄等等,依次缩小。在看完了近千篇文献后,阿司匹林终于有了想法,正所谓——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。最终确定了要写什么,才开始动笔了。 尽管如此,要写的内容仍然多为上世纪的文献。
阿司匹林励精图治一百多天,从想写到知道要写什么花了两个月,从开始写到写完,又花了两个月。前前后后花了四个月,初稿总算是完成了。没有文章,就好比生不出孩子的妃子,阿司匹林十分渴望生出自己的孩子,如今备孕数月,这个孩子有苗头了。
初稿完成,阿司匹林又检查的数次,每次都能发现好多可以改进的地方。初稿中,引用文献的数量可参考南朝的寺庙。南朝四百八十寺,也不及阿司匹林的综述引用文献之多。等觉得差不多时,给导师高雪雅看,高雪雅却是一脸嫌弃。但高雪雅不给阿司匹林说明原因。只弱弱的回复:你写的我大致看了,你改成中文的吧。
阿司匹林表示不服,自己在网上查了一下可以投稿的杂志,然后又根据杂志要求重新修改几次,确实又有很多需要修改之处,精益求精之后,引用文献量降到了近两百,内容又有所创新。之后又加入图表,以丰富文章内容。在某个夜晚心血来潮,跟导师高雪雅说,这次真的可以了,想投XX杂志。高雪雅居然答应了,说帮着投投看,可以先投该领域最牛的杂志。阿司匹林喜出望外,如范进中举一般,不同的是,范进中举后高兴的疯了,而阿司匹林高兴的失眠了。心想,终于怀上龙种了。
后来这篇综述就石沉大海了,如同先兆流产的胎儿一般。再次提到这篇综述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三个月。那时候阿司匹林还以为这篇综述在审稿中,原来高雪雅早就忘记了综述这件事,只说之前投过,然后被拒稿了。
阿司匹林深知自己写的内容不是很新颖,选题这一步就决定了这篇综述发不了好的杂志。阿司匹林便从4分多的杂志开始投。有的还没经过审稿就被编辑给拒了。有的给了很多意见之后再拒稿,阿司匹林就根据那些意见,把文章再次修改。
经历了四次的投稿后,终于有一个2分多的杂志没有直接拒稿,而是让阿司匹林进行大幅度的修改。
阿司匹林曾一度与审稿人几次交锋,刀光剑影,你来我往。修改之后再反投给杂志,并很客气的回复审稿人每一条意见。之后审稿人再让小修一下。到后面就接受了。这篇处女作,虽然杂志并不算好,影响因子也不高,但是江湖笑恩怨了人过招笑藏刀,在和编辑和审稿人打交道中,一来二去,让阿司匹林学会了一些小套路,让后面的路走的更顺利。
第一篇由阿司匹林自己写,自己修改,自己投稿,自己回复主编和审稿人意见的英文综述终于发出去了。耗时近一年。那时候已是七八月份,第二学期已经结束,阿司匹林的龙种终于顺利出生了。阿司匹林的大师姐美托洛尔等纷纷表示祝贺。
阿司匹林明白了一个道理:导师说的不一定就是对的,导师让你做的事,就相当于给你找了个地方,让你在这个地方挖个坑,坑里有什么,靠自己去发现。可能发现了金子,也可能发现了nothing。挖的方向决定自己能发现什么。阿司匹林恨自己明白的太晚。
而此时,由阿司匹林自己选题,自己打算写的第二篇综述已经写了快一半,并被该领域最牛的杂志约稿。而最后却因故折戟沉沙,香消玉殒。与阿司匹林同一届的二甲双胍因导师唐鸟兵去国外深造,转了导师,新导师是单位领导关心兵。异烟肼因为提前来实验室,得到导师费杰河的无比青睐,已发表一篇SCI。阿司匹林只觉既无异烟肼的实力,又无二甲双胍的运气,内心自卑感如黄河之水奔腾而至。尽管如此,和二人见面时,二甲双胍常抱怨导师关心兵没有时间带她,而异烟肼也抱怨导师费杰河管得太严。阿司匹林心想,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,而鲜有想其一二之人,自己应该也无法做到吧。